面前的黑发男子出现时,震惊的并不只艾罗曼一个,相反,站在他们身后被无视掉的迦加门农更为震惊。
“怎么回事……”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方圆十里内都已经布下了他的魔法,稍有风吹草动,甚至有个苍蝇在十里开外的地方飞过他都能感觉得到。
但是对于面前这个黑发金瞳的男子,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幽灵一般,在比他眨眼还要短暂的时间内出现在两人跟前,没有任何预兆。
随即,他猛然从蒙愣中反应了过来,满额大汗地举起手准备向对方发动魔法。
“我问您啊,团长大人。”
但对方并未理睬自己,反而继续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悠然自若地与地上的艾罗曼对话了起来。
“您想活下去么?看您这幅样子,我真觉得您不如死了更好,嘻嘻嘻嘻嘻。”
“……”
此时,艾罗曼已是说不出话了,他所能做到的只有倒在地上,竭尽全力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这个荒诞的男人。
从与对方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寻常,不寻常到连他初次见面都会毛骨悚然。但如今,在死亡面前,这幅恐惧感貌似淡薄了不少,甚至有部分转变成了对他的敬畏。
“我还……不能死……”
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眼,艾罗曼用比蚂蚁移动时还要微小的声音说道。
“哦?”
“我不能死……我还有……事情……”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心脏都被打穿了,身体都快要被腐蚀殆尽了,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这个荒诞的男人再度大笑了起来,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竟然挪动了身子,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希望您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团长大人。嘻嘻嘻嘻嘻嘻嘻——”
霎时间,他将手中那柄通体漆黑的剑刃cha入了艾罗曼胸前的伤口,在身旁展开了一道足以覆盖整片树林的魔法阵。
“什……”
在场亲眼所见此景者唯有艾罗曼与迦加门农,但艾罗曼早已神志不清,剩下的便只有迦加门农看清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他用手挡在身前,从缝隙中看到了那柄漆黑的剑刃正一边释放着漆黑的光芒一边吞噬着艾罗曼残破的身体,转即释放出了一种异样的物质覆盖了他的全身。
周遭的树木开始枯竭,土地开始龟裂,空气流动逐渐紊乱,演变成了足以将树木连根拔起的飓风。随后,那柄漆黑的剑刃从他眼前消失,完全融入进了艾罗曼的身体中。至此,光芒偃旗息鼓,风消云散,抬头望去,只见天幕被野蛮地撕开,露出了泛黄的肚皮。
“感到荣幸吧,艾罗曼·斯洛尔必。此时此刻,谓称‘魔王’之人已赐予你第二次生命,你的灵魂将永远屈服于我,为我所用,哼呵呵呵呵呵,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声惊天动地,犹如梦魇一般震慑着不远处迦加门农的灵魂,折磨着他的精神。
“笑够了没有!”
对于对方的蔑视,迦加门农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怒吼一声,操纵着周遭近百的魔法阵同时发动,势必要将面前这个诡异的男人轰至成渣,与此同时,地上冒出了方才使得艾罗曼部下全军覆没的黑色魔法阵,眼看就要将两人一并吞噬。
“啪咔”
接着,在迦加门农,这个王国所属最高级魔法师的面前,黑发金瞳的男人突然转过了头来。只见他轻轻举起手,对准了迦加门农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迦加门农的视线急剧旋转,随即不受控制地歪斜到了地上,再也看不到男子了。
“嗯,嗯?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拆散地四分五裂,周遭的魔法阵也形同虚设一般被他所分解,再也起不了效果。
但是,这种荒诞离奇的事他活到七十有六也未曾听说过,更未听说过无需吟唱咒语就能发动如此强大的魔法。
不,这到底是不是魔法还不能确认,毕竟这一切发生得都太为突然了些。
“咯——”
在意念的驱动下,他的身体开始聚集了起来,就像之前被艾罗曼砍成两瓣后的那样。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再生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
“哦哦~即便只能使用第六阶位的魔法,以人类的身体还是能像这样被构造起来的么,学到了学到了。”
这个黑发男人突然又开始自言自语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在说什么?“只能使用第六阶位的魔法”?开什么玩笑,这种让像他这样的魔法天才穷尽一生才悟到的境界,在他口里竟然一文不值。
“开什么玩笑。”
在迦加门农身体重组的时间内,他的周遭也开始聚集起了黑色的光芒。
“像你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些什么!?‘只能使用第六阶位的魔法’?哼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第六阶位魔法的……”
他的怒吼中开始夹杂起了一种怯懦,那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自卑,是在自己的努力被他人无情否定后,所残留下的名为“愤怒”的泛滥的情愫。
因此,男人脸上的笑容更为猖狂、放纵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仿佛不是在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而是在看一个从马戏团中逃出,又被其他人捉去用作实验的小白鼠。
同情、怜悯、悲痛……这些善意的情愫与他无缘,从他那双金色的瞳孔中,迦加门农只读到了讥嘲,还有一丝看待蛞蝓一般的嫌弃和鄙夷。
“不准你……不准你用那幅眼神来看老夫!!!!!!!!”
蓦然,整个场地间浮现出了浓郁的黑色焰气,在朝迦加门农聚集的同时,它们亦悬浮于上空,变成了一尊骷髅的模样。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跳梁小丑!你就跟那个愚蠢的艾罗曼一起,在痛苦中挣扎至死去吧!待到杀完了你们,就轮到你们的妻子和亲人!老夫要好好地折磨他们,把他们关进赤狱之中,大火焚体肤腔至血肉模糊!割下他们的生值器官,剁碎了再拿去搅拌成汁水让他们互相灌饮!老夫还要……老夫还要……”
正当迦加门农还要说下去时,他已是发现自己的半边嘴唇已经动不了了。接着,右边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犹如灌了铅一般。
“哼呵呵呵呵呵,那还是不够狠啊,老先生。要是我的话,就先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放在牲畜身上,然后将他们圈养起来,再强迫他们交配生出新一代人头畜身的新品种。届时,但凡遇到反抗者,你都可以将他们拉至桌前,强迫他们将一整个人头畜身的料理吃干净。当然,那肯定并不好吃,因为人肉是酸的啊,就像把猪肉泡在醋里一整个月都不拿出来一样,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朝对方看去时,从他那双金色的瞳孔中已是放出了异样的血色光芒。随着那道光芒的蔓延,那股僵硬感还在沿着他的身体朝他另一边身体扩散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呃……呃唔唔唔……”
接着,这股僵硬感很快扩散到了他的脑袋中,右半边的大脑完全失去了直觉,下盘一软,他便摊在了地上。
“老夫……老夫不能死在这里,老夫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恃着自己仍有再生的能力,迦加门农毫不犹豫地中断了魔法释放,抬起左手当即便切下了自己右半边僵硬的身子。
接着,像是恐怖故事中常见的一幕,他拖曳着自己半边尚能看得到其中的血管和器官的身体朝着树林外飞奔了出去。
“那个魔女,这一定是那个魔女召唤出来的怪物。只要找到那个魔女的话……只要能杀掉那个魔女的话!”
即便只剩下半边脑子,他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仍能像往常那样思考问题。于是,在目的明确及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他凭借着自己剩余的魔法阵探测到了格拉芙的位置,并抢在那个黑发男子的前面找到了她。
“找到了!”
于是,在看到那个金发碧瞳的格拉芙时,他激动地一跃而起,像是蠕虫一般在空中蠕动着身体朝着她扑了过去。
“嗡”
然而,就在他距离对方还有十几公分的距离时,周遭的空间突然寂静了下去。全世界的色彩于那个瞬间褪去,只留下一片纯净而纯粹的黑色。
【时间啊,停止吧。】
从这个静止的世界中,一位身姿优雅,举止大方的少女从中踱步而出。
乌黑的及腰长发,鲜红的瞳孔,单一的灰色衬托出她那身蓬松而鲜艳的花魁服,却又显得她的身材更为娇小。白净的小脚着一双褐色的木屐,尽被那花魁服的底褥遮挡,只露出十只玫瑰色的小指甲。
“被主人叮嘱万事小心为上,吾还真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从腰间取出一杆银色的烟枪,点上小嘬一口,她便抬头看向了那个被她定在空中的,只有半个身子的迦加门农。
“原来如此,附加了第六阶位的‘复原的诅咒’呐。不过愈是这种雕虫小技,这些人类愈是喜欢拿来作秀么?”
抬起小手来朝着他轻打了一声响指,少女挥袖拂去那片灰色,转即朝着仍在原地等待着白鸽的格拉芙走了过去。只留下身后那片连灰都不剩下的迦加门罗,随着入夜的凉风散去,消失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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